“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金发的上司透过黑框眼镜用绿色的眼睛对着另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一个假象吗?”站在她对面的棕发少女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荫绿色的眼睛看着她,“你也知道吧,林茵。”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没有一方表现出任何退让。
「命运」是什么?
「命运」是「你」,「命运」是「我」。
那么问「你」和「我」一个问题。
「命运」,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吗?
“任务来了。”坐在桌子对面的我的上司将一叠写满小字的白纸从桌面上溜给我,“这次难度是满星的,不过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胜任的吧。”她用特意压低的声音对我说道,特意玩儿弄着她金色的头发。
我从桌子上抓起那不太厚的一叠纸,快速地阅读起来。
“这次是暗杀者?”把上司用黄色水笔标记过的重要信息都读完后,我总结出来。
“没错,”金发的她早就把这些资料记的滚瓜烂熟了,“姓名未知,也没有任何关于长相的情报,只知道他的代号是<Hero>。”她用左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润润喉咙,“一直都是单独行动,已经独自解决了我们「反野心派」的四个秘密据点。”
四个……?而且是一个人?
“这种人……我真的能解决掉吗?”我不太自信地问她。
她点点头,告诉我:“这个人的装备是小刀和9mm口径手枪,据负责上星期被袭击而死亡的尸体的验尸官分析,他的那把9mm口径的手枪和我们联邦的训练兵与正式兵是一样的。”
“诶……?”我愣了一下,看向了自己腰间的手枪,“你的意思是,<Hero>并不是帝国的「野心派」的走狗?”
这次她摇头了:“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认为,也许这个人,是我们的老熟人呢。”
难道<Hero>是和我、小耶与哥哥一期的训练兵?不——不可能啊。
我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八个月前那场奇怪的战争中的画面。二十四班的全灭、小耶的死、还有……和哥哥那残忍的道别。
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第四」,还有其他的情报吗?”我问我的上司,“光凭这些可是抓不到他的啊……”我将资料推回去。
“现在是工作时间,叫我夏洛特。”上司一边回答我,一边将她胳膊旁的另一份资料递给我,“这是其余的反「野心派」的秘密据点,按照他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一星期捣毁一个据点的节奏,明天他就会袭击这几个据点中的一个。”
我从戴着金色假发、故意用黑色镜框遮挡那和我一模一样的容貌的「第四世界的我」手中接过那一叠资料。
先是被<Hero>袭击的「反野心派」据点的资料。
阅读完那些以后,我开始在联邦境内剩余的三个据点中寻找<Hero>可能瞄准的地方。
地点一,靠近联邦重要城市——单凭这点,我就把它排除掉了。
地点二,是所有据点中最大的,人员分布非常广——排除。
地点三,废弃的原军火库,对外宣称在八个月前的联邦帝国攻防战中已经被摧毁——就是这里。
“据我推测是第三个。”我实话告诉「第四世界的我」——现在应该叫她夏洛特吧。
“原因?”预料之中的问题。
“按照他的行动模式,他一定会袭击与世隔绝、并且人员聚集的据点。”我迅速地用圆珠笔将被<Hero>袭击了的四个据点的具体描述,“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如果我是他,为了自己考虑也一定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即使他再强大,若是前后受敌也是致命的。”
夏洛特偏过头来看我,还不忘记讽刺道:“啊呀,林茵你最近变聪明了啊,已经不是那个时候光想当「英雄」的笨蛋了。”
“什……”我想反驳她,却被自己思想的丝线牵引住了,张开的嘴巴干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稍微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呐,夏洛特。”我问她,“「英雄」的英文不就是<Hero>吗?”
夏洛特点点头,默许了我的言论。
“难道这个<Hero>……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当」的、是一名「英雄」该做的吗?”我这样推测着。
“也许吧。”夏洛特再次认同了我的推论——这是很少见的。
我叹了口气,一边捋了捋因为八个月没剪过而从头帘变成了披肩发一的一部分的发丝,一边抱怨道:“估计又是个世界观扭曲的神经病杀手。为什么我总是摊上这样的人啊……”
上个星期刚刚解决掉了一个“觉得肢解被杀女性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的变态连续杀人狂,今天又要负责一个“觉得杀害反战组织的成员是一件非常正义的事”神经病一人旅团。
“有可能是这样,”夏洛特将我手中的资料收回了她的文件夹里,“也有可能只是个重要的人被联邦害死的可怜鬼而已。”她将手中的一切都丢在桌上,站了起来,“今天你就先回去准备吧,明天早上五点,会有人去接你的。”
我点点头,回答她说:“你也早点回来给我做饭哦。”
她瞪了我一眼,小声威胁我:“现在的我可是你的上司哦,小心我解雇你,林茵。”
“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吧,「第四」——不,夏洛特。”我早就对她这基本一天一次的威胁习以为常了。
“没错,”夏洛特的目光对准了我的眼睛,“不过,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她轻轻地勾起嘴角,“是一个假象吗?”我被她的目光逼的无处可躲,“你知道的吧,林茵。”
我怎么会知道……虽说想起了以前的片段,但是对于我实现那个愿望的后果,我到现在都还是一无所知啊。
“「我」作为「你」,拥有无数的证据,却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着的很多事情。”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身子转向了窗户,“而「你」作为「你」,虽然没有完整的记忆,但是却能完全适应这个世界。”
我看向她的背影。
“也许,「你」那被忘却了的、比「我」多出的三个世界的经历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吧。”她总结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她背着手,慢慢地向着窗户走去。
为了防止再被她逼问,我不再说什么,就这样转过身去,和她背道而驰。
四月中旬的春风拂过我的脸颊,吹起我的头发,让我必须不断地将被风送到面前的头发重新拢到肩后。
我就这样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慢慢地向着特别部队宿舍走去。
八个月前的那场“联邦帝国攻防战”以帝国军全体失踪为结点,以联邦获得胜利而结束了。那场战争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对联邦是、对我也是。
在那场战争中,与我同期前往战场的训练兵同伴们基本上都牺牲了,连我最好的朋友小耶也是。而那之后,在与哥哥用发信器简单地道别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对哥哥来说,名为「林茵」这个人应该也已经消失了——不,对我来说也是的。
——「这个世界,已经毁灭了……」
这个世界的「神」曾经五次告诉我这句话,而作为成为「神」之前的「我」的「现在的我」,理应是经历了六个轮回、来到这第七个轮回的「林茵」。大概在我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林茵」了吧。
——「你的意思是……「天使」是哥哥?」
以「第四世界的我」的说法来看,我在第一世界中为了拯救死去的小耶而许下了「一切重来」的愿望,那个时候与我一起在「神之领域」里的哥哥为防止其他人进入这片领域而选择离开领域与外面的人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我的愿望是得到「神」的力量,然后让一切重来。」
「第一世界的我」——或者说是「现在的我」的愿望像台球中那枚被弹开的球一样将世界的轨迹打乱。
第二世界中,小耶没能逃离死亡的命运,而与我一同在「神之领域」内的哥哥却在我的第二个「一切重来」的愿望的影响下成为了「天使」。
在帝国的人们得知「人」成为了「神」以后,便出现了一帮「野心派」——与字面意思一样,他们的野心磅礴,他们便是那些入侵「神之领域」,破坏领域中的时钟的人。
——「开始了呢。世界的「毁灭」。凭空消失的人……齿轮,被那群野心派破坏掉了吗……?」
世界中每一个人、每一个「物」,都在「神之领域」中拥有一枚齿轮,而每枚齿轮都会和与它有关联的齿轮连在一起。比如我的齿轮就和小耶、哥哥还有所有同届训练兵、二十四班成员、教官等等相连着。
而缠绕在那枚齿轮上、给它转动的动力的丝线就是名为「生命线」的东西。「野心派」为了取得「神」的力量,不断地在「神之领域」进行着战斗——与「神」、也与那些不愿意礼让的「自己人」。他们战争的副赠品,就是毁坏了一枚帝国军人的齿轮。
那名帝国军人的齿轮被毁坏后,他的生命线自然也就断掉了,所以这个世界上关于「他」的信息就被凭空抹掉了。而在他的齿轮爆裂的时候,与他的齿轮相连的其他帝国军人的齿轮也受到波及。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帝国军人的齿轮都被毁掉了,而「他们」的信息也都这样被抹掉了——这就是那蹊跷的「帝国全军失踪」的真相。
当「神之领域」中所有齿轮都消失殆尽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毁灭。这就是「第四世界的我」和「天使」口中的「世界毁灭」和「无一生还」。
那么按理说,做到我们现在做的——试图消灭「野心派」就应该已经够了。可是「第四世界的我」却告诉我说:
——「去「神之领域」,向作为「神」的「第六世界的我」许愿。」
许愿。八个月以来,一边以「为国家工作」为名义,一边除去「野心派」的我不断地考虑了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愿望来拯救这个世界,可是到现在我这榆木脑袋都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神之领域」的入口是在大规模的死亡后才会开启的,本来“联邦帝国攻防战”应该是个绝好的时机,结果却被已经在「神之领域」里的「野心派」给搅得乱七八糟。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是一个假象吗?」
“是啊,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呢?”我叹了口气,低头将目光投在自己的双手上,“是我在世界不断毁灭后不断造出的「理想乡」吗?”
这个地方才不是什么「理想乡」——我早就对这个事实清楚不已——这只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而这个世界中的人被一名失去记忆了的人的愿望不断操纵着、不断在「末日」中死去。
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不会死去。
「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真真正正的「我」,正被封锁在与这个第七世界中间相隔五个世界的第一世界中,所以我不会被武器伤害。但是「第四世界的我」却能打到我,小耶也能像当时那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按照「第四世界的我」,夏洛特的解释来说,成为「神」后的我为了增加真正的「我」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实感,所以才做出了他人能碰到的「设定」。
当时听她解释完,我的感觉胸口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来的辛酸感。这个世界,理应是按照我理想中的「理想乡」,可是它不但无法拯救死去的小耶和哥哥,而且只能给全人类带来悲剧。
小耶还是在每个世界中不断地死去;不断目睹世界末日的「天使」无法从失去记忆的「我」身上得到任何慰籍;自第三世界开始不断被「天使」告知真相的哥哥不断地为了确保我能许下这个虚伪的愿望而死去……
不光是这样——
「婴儿“哇哇”的哭声、孩子呼唤“妈妈”的喊声、被石块压住下身的女人“救命”的求救声。」
这个世界的人类,五次经历了世界的毁灭。齿轮没有被破坏的人们亲眼目睹着周围的「人」和「物」的齿轮破碎,然后那些熟悉的「人」和「物」就这样消失,化为只存在于回忆中的东西。
就这样,思绪不断地飞呀飞呀,离着我原来思考着的东西越来越远。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达了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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